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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梢間,輕聲地喚道。

洛大老爺和洛大太太都在屋裏坐著,見了洛清筠進來,洛大太太朝著她招了招手:“快到我這邊來坐著。可吃了飯嗎?我讓她們去預備了一些小菜,你也用點。”

洛清筠仍舊是給自己的父母請了安,這才往洛大太太身邊而去,挨著她坐下:“我和桃妹妹在祖母那裏已經用過飯了。才剛走過來,才覺得消了些。”

“你祖母怎麽樣了?”洛大老爺見自己的閨女進退有度,心裏寬慰了許多,問道。

洛清筠回答著:“祖母吃了一碗粥,倒是用了些菜。我和桃妹妹跟她說了一會兒話,她瞧著心裏舒坦了些。看著她吃完藥歇下,我們就回來了。”

洛大老爺不置可否:“把你們學堂裏發生的事情,一五一十地說給我聽聽。”

洛清筠此刻再沒有隱瞞,把自己知道的情況都說了。洛大老爺聽了,沈吟著:“你的意思是,當時她是怎麽受的傷,你並沒有看到?那三房的閨女看到了嗎?”

“清霜妹妹站在我的右邊,如果我沒看到的話,她應該更沒看見。”洛清筠仔細地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況。

那桃華是怎麽受傷的,只有二侄女和桃華兩個人知道了。洛大老爺在思索的時候,洛清筠又斟酌著開了口:“父親,桃妹妹不像是多嘴的人。”

洛大太太也點頭:“如果外甥女在母親面前言明她的傷跟二侄女有關,恐怕,今兒老太太的態度就該變一個樣了。”

洛大老爺何嘗不了解洛老太太,恐怕還是試探居多,這是逼得他不得不管啊。可是這二房的事情,他一個做大伯的如何去為難一個侄女。只是這二房,也該敲打敲打了。女兒的確要嬌養,可是也不能太過嬌縱了。這可真是重不得輕不得了。洛大老爺在心底不斷地盤算著,這內幃的事情,他可真是不知道輕重。

洛大太太一瞧著自己夫君的模樣,就知道他心裏定是為難了,出來打圓場道:“此時天也晚了,老爺還是早些安歇了吧。筠兒就別回去了。疏影,暗香。”

大房的人都歇下了。洛大老爺望著帳子頂,心裏仍舊是沒理出個頭緒。洛大太太輕聲道:“老爺,此事,二房恐怕是比我們更著急呢。老太太這次恐怕是鐵了心要為表姑娘出頭了,就等著二房的人著急呢。二侄女是個爆炭性子,她心裏是裝不下事情的。老太太如今就怕二房鬧呢。”

洛大老爺聽了這話,不由地瞇了瞇眼:“依你看,我又當如何呢?”

洛大太太知道洛大老爺的性子,他對這兩個弟弟平時表面上嚴厲,但是那只是在外面官場上,在家裏他並不喜歡勾心鬥角的。洛大太太輕聲道:“老爺,這件事情,我們不如靜觀其變吧。若是母親生氣了,我們才好出面勸解。”

洛大老爺輕輕應了聲,現在這是最好的辦法了。他不由地沈了聲:“二房也該吃點教訓了。這件事情你不要管,一切由我來做主。若是有人問起,就說是我說的。我明兒和你一道去給母親請安。”

洛大太太心裏巴不得自己不管這件事情,吃力不討好,還落下埋怨。這件事情說完,她輕聲地道:“筠兒後年就及笄了。今兒戶部王侍郎的夫人來了家裏,透出了點兒意思,她的娘家桂家的長子,今年剛中了進士,如今正在翰林院供職呢。”

洛大老爺頓時皺了眉:“再簡單的一個家,長媳都是不好當的。再說,上頭還兩層婆婆呢。這件事情我心裏有數,暫時先擱下吧。”

洛大太太這才覺得心裏舒坦了許多,安心地枕在了洛大老爺的臂上。洛大老爺一翻身,自攬了洛大太太睡了。

卻說大房的人倒是睡安穩了,二房的人卻是沒心思睡覺。洛二老爺剛跟著洛二太太回了房,後腳二房的舒姨娘就捧著一個小盅過來了:“老爺,太太,這是妾身自己親手熬的荷葉粥。”

洛清容滿腔的怒火正沒處發,見了舒姨娘,終於找著了出口,頓時就跳了起來:“你是什麽東西,我爹和我娘在說話,有你插嘴的地兒嗎?這正房也是你想來就來的嗎?”

舒姨娘的眼裏頓時蓄起了淚,燈光下更顯得穿著紗衣的她楚楚可憐。洛二老爺見自己的愛妾被人罵了,回身反手揮了一掌:“這二房,還輪不到你說話!若不是你,今天何苦倒鬧得我在母親面前也沒臉!誰教的你這麽目中無人!”

洛二太太聽了這末一句,心裏立刻惱了,一把將洛清容拉到了自己的懷裏:“她是我身上掉下的肉,我不疼她誰疼她!老爺,若是我做錯了什麽,你盡管打罵,別撒氣到容兒的身上。”

“她把人都弄傷了,把祖母氣病了,還罵人,我難道不該打!”洛二老爺眼裏都要噴出火來,“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!我今兒不管教她,趕明兒她眼裏連我都沒有了。”

聞言,洛清容立刻擡起頭來,臉上兀自掛著淚痕:“你何曾管過我。你的眼裏只有你的官位和你的兒子罷了,哪裏會有我。我根本就沒有弄傷尹桃華,為什麽你也要把錯歸到我的身上。”

洛二老爺一把揪住了她:“你還有理了是不是?我不管你!我不管你吃的用的穿的從哪兒來的!”

舒姨娘心裏暗喜,面上卻仍舊是一副可憐的模樣,拉著洛二老爺的衣裳:“老爺,二小姐人還小,小孩子家拌個嘴,也不是什麽大事。”

洛清容一聽這話更炸毛了:“我哪裏小了。我根本就沒有打過尹桃華,你別往我頭上扣帽子。”

洛二老爺氣得重重地拍了一把桌子:“你給我跪下!把她的嘴給我堵上!把太太拉出去。”

洛二太太立刻抱緊了桃華,其他的丫鬟婆子們哪裏敢上來,洛二老爺這話不過也就是句空話罷了。洛二太太臉上掛著淚:“老爺,你回來就先急著發脾氣,事實的真相到底如何,你也不管不問,只顧著自己的臉面有了妨礙。我們這就去老太太那裏說清楚,把我們二房的事情都說清楚,看看你這些年做的事情,是不是都有理!”

“你們都出去!”洛二老爺聽見了洛二太太的話,臉色突變,沈默了片刻才吼道。

下人們並舒姨娘都退了下去,走了個幹幹凈凈,最後一個人還把門給關上了。屋裏只剩下了三個人,洛二太太抱著洛清容,臉上均掛著淚。洛二老爺的臉色在燈光下顯得明明暗暗,看不清楚。他轉過頭來,看著洛清容:“就算你沒伸手打她,但是你自己憑心而論,你有沒有友愛姊妹。這件事情,你有沒有做得不對的地方。”

洛清容咬著下唇不說話,臉上的表情仍舊是不太服氣的。

洛二老爺在心底探了口氣:“我這些年,的確是對你太寬容了。你是我的長女,我怎麽可能不管不問你,就連你的婚事我如今也……老太太今天被氣病了兩次。無論如何,你明兒早上都得去認錯道歉,我跟你一道去。你也十一歲了,以後,你也搬去你大姐那邊住,我明兒就跟大嫂說一聲。”

洛清容一臉的委屈,還想說什麽,洛二太太拉了一下她。洛清容只能低下頭,點點頭。洛二老爺瞧了她這樣,心底又軟了下來:“我瞧瞧,打得重不重。”

次日,桃華帶著燁哥兒去給洛老太太請安的時候,出乎她意料的是,居然洛三太太已經到了,還在伺候洛老太太穿衣裳。瞧見了桃華,洛三太太按下了之前的話頭,對著桃華笑著說:“表姑娘可真是有孝心,聽聞天天都這麽早來請安。哎呀,燁哥兒也起了。我們譽哥兒這會兒還在呼呼大睡呢。”

能這樣的說話,這洛三太太在洛老太太的心裏,可算是受寵了。桃華笑著給洛老太太和洛三太太都行了禮,又教燁哥兒喊人。燁哥兒喊了外婆,看了洛三太太,似乎是猶豫了一下,喊了句三母母。洛三太太連忙彎下身來,抱起了燁哥兒:“真乖,只是燁哥兒沒有譽哥兒墜手,還得多吃點才好呢。”

“我也覺得這孩子吃得少。也是我這邊都是些我愛吃的素淡東西,又是一天三頓跟著我吃,小孩子哪裏成。傳下去,往後專門給燁哥兒單開一竈。”洛老太太臉上也帶了笑。

洛三太太笑著道:“老太太倒是不用忙呢。我那邊正好有好幾個廚子,有幾個都是做慣了小孩子的吃食的,挑兩個過來給燁哥兒做吃的可好?”

洛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,說道:“既是如此也好。燁哥兒和桃兒要取用的東西,以後就從我的份例裏面走。”

20洛家來客

簾子一掀,外面的人魚貫而入。洛二太太一看見洛老太太身邊的洛三太太,眼裏不由地沈了沈。

大家按著齒序給洛老太太請了安。洛老太太揮了揮手:“都起來吧。”

洛二老爺並沒有起來,而是一撩袍子,就勢跪在了地板上:“母親,都是孩兒教導無方,讓您老人家受氣了。兒子不孝,還請母親責罰。”

洛老太太懶懶地靠在椅背上,聞言微微擡起了眼簾:“你起來吧。我的這把老骨頭還能夠折騰兩年,沒那麽容易散的。”

洛二太太聽了這話,連忙給洛清容使了個眼色。洛清容卻低了頭,動也不動。洛二太太在心裏暗暗地埋怨著:這孩子,真真是被自己慣壞了,連一點兒虧也不肯吃。她咬咬牙,一把拽住了洛清容的胳膊,走到了洛二老爺的身後也跪了下來:“母親,昨天的事情,容兒知道錯了。還請母親放寬心才好。”

他們的動作壓根兒沒有瞞過洛老太太的眼睛。洛老太太輕呷了一口茶,放下茶杯道:“哦?錯哪裏了?”

洛老太太的話終於有了松動,洛二老爺和洛二太太心裏都一松。洛清容只覺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,心裏十分地不服氣。但是昨天晚上洛二太太跟她說了一晚的話還在她的耳邊回響著。她雖然心裏不願,也只得跪下去:“祖母,我知錯了。我昨天不該氣您。”

“如果沒有我,你是不是就沒錯了?”洛老太太慢條斯理地說著,目光落在洛清容的身上。

洛清容微微擡頭,正好對上了洛老太太的目光,她的身子突然一抖,不由地低下頭去,輕聲地道:“我應該和姐妹和睦相處,不應當發生口角爭執。”

洛老太太的話仍舊是沒有起伏:“既是如此,你更沒必要跟我認錯了。”

洛清容咬了咬下唇,朝著桃華輕聲地道:“表妹,我不該跟你發生爭執。”

桃華連忙扶住了洛清容的胳膊:“表姐快別這麽說,我也有不是的地方。”

“祖母,孫女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。身為長姊,卻沒有能夠以身作則,還請祖母責罰。”洛清筠立刻也跪了下來,對著洛老太太說道。洛清霜見洛清筠跪了下來,也跟著跪了。洛三太太仍舊是立在洛老太太的身邊,用手帕子沾了沾唇角,一言不發。

洛老太太的面色稍微松了些:“都起來吧。我像你們這麽大的時候,家裏十幾個姐妹,也是一處上學。似乎都還在眼前,一晃,幾十年都過去了。等離開了家,這才體會到姐妹二字有何意義。行了,我個老婆子也不多說什麽了,你們有事的就都去吧。擺飯吧,等會兒幾個丫頭還得去上學呢。”

至少幾個姐妹面上是和和氣氣的了。等到幾個姑娘出去了,老嬤嬤這才上來給洛老太太拿著美人拳捶腿:“老太太,今兒可去園子裏走走嗎?”

“不去了。懶怠動。你去老三那裏,把譽哥兒抱過來吧。”洛老太太說完,想了想又道,“不必了,把燁哥兒抱過來就行了。等會兒你去三房走走,親自去挑兩個廚子。二房想打聽什麽,就讓她們打聽好了。我這延壽堂,何時這麽熱鬧過。”

老嬤嬤聽了,叫了個小丫頭來接自己的位置,自去偏院抱燁哥兒去了。

卻說這幾個姑娘也不過就是面子上的和氣罷了,一出了延壽堂,仍是分成了幾撥。洛清霜擠到了桃華的身邊,關切地道:“桃姐姐,你的手怎麽樣了啊?”

“沒什麽的,只是不小心擦破了點皮,看著嚇人罷了。大夫說擦幾天藥就好了。”桃華笑著回答道。大夫其實並不是這樣說的,桃華的手腕關節被扭到了,得休養一段時間呢。

洛清霜點點頭,似乎相信了桃華的話。洛清筠卻低頭沈吟了半晌,沒有說話。

進了水天閣,洛清筠帶頭把昨天要求寫的一百個字交了上去。桃華落在最後一個交。已經走到位置上的洛清筠眼底閃過一絲光。孫先生似乎無意地瞧了一眼,又擡頭看了一眼桃華,目光裏有著探尋的意味。桃華卻並不想出什麽風頭,欠了欠身,低頭往自己的位置上去了。

桃華仍舊是按著自己的習慣來記筆記和學習。孫先生講到下江南的事情的時候,忽然看了一眼桃華,說道:“江南確實是個人傑地靈之處。自古多少文人墨客下了江南,都是流連忘返的。”孫先生說到這裏,臉色突然變了一下,撇開了這個話題繼續說著其他的話了。

卻說當天早上太平地讓桃華簡直有點吃驚了。今天的洛清容異常的安靜,只有在下學的時候,她急急的腳步讓桃華似乎看到了一點兒昨天的洛清容的影子。桃華微微一笑:也對,這才像是囂張跋扈的洛二小姐。

晌午傳了飯,隔了好一會兒,洛清筠才一個人過來了,給洛老太太請罪道:“回祖母,秦通政史和秦太太來了家裏,母親那邊走不開,特命筠兒來伺候祖母。”

“是親家來了人,怎麽不請進來我見見,豈不是我這個老婆子怠慢了。”洛老太太聽了,臉上帶了三分笑,“快請了來。是了,前兒你母親給我提了一句,我竟也沒在意,你們這幾個老貨也不知道提醒我。扶我起來更衣。”

桃華聽見前頭來了客人,請她出去的時候不由地怔了一下,怎麽會請自己呢?費嬤嬤欠了欠身子:“大小姐,是大太太的娘家兄長和嫂子來了,都是親戚。”桃華這才解過來,忙起身整理了一下妝容,雖還在孝期,可是在人家家裏,又是見客人,怎麽都不能怠慢了。

費嬤嬤扶著桃華從後門而入,隔著屏風,便聽見一陣清脆的笑聲,一個清脆的少年聲音道:“老太太,可是許久沒見您了,可想您想得緊呢。”

“這不是宣文嗎?都長這麽高了。你爹娘也不常帶你來我這裏玩,還說呢。快來,我瞧瞧。”洛老太太的聲音聽著很高興。

桃華的腳步頓了一下,看了一眼費嬤嬤。費嬤嬤點了點頭。桃華剛要擡腳,另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道:“小侄董行成拜見老太君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咳咳。有新人出現了。大家撒花

21一剛一柔

好一個明眸皓齒的少年,仿佛是粉雕玉砌的一般。這位秦宣文仿佛是從畫裏面走出來的一樣,帶著一股子風流裊娜的感覺。只是,桃華總覺得,他的性別貌似錯了,如果是女孩子,那一定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啊。他一張口那清脆的聲音,真的有絲竹叮叮咚咚的感覺。

秦宣文旁邊的那個少年比他高了一個頭,卻與他的風流裊娜之感不同,這個少年自帶了一種沈靜之氣,小小年紀就有了不符合年紀的沈穩。他正處在變聲期,說話並不多,但是每當開口說話的時候,他的聲音就如同是緩緩流淌的河水,自有一種沈靜。

兩人均是十一二歲的光景,長身玉立站在那裏,正好一剛一柔。桃華目不斜視地上來給洛老太太請安。洛老太太指著那對中年夫婦道:“這是你秦舅母,這是秦舅舅。”

桃華連忙上去給秦大人夫婦行禮,秦夫人忙扶起了桃華,拉著她的手仔細端詳了一陣,對著洛老太太道:“老太太,這模樣這通身的氣派,竟和您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。我瞧著可喜歡了。偏生我又沒得個姑娘,這見了,可是喜歡得不得了了,真想帶了家去呢。”

正在喝茶的洛大太太眼裏快速地閃過一絲光芒,放下茶杯的時候,她的眼裏又是一陣清明。洛清筠走到了秦夫人的身邊,笑著撒嬌:“見了桃妹妹,舅母就不疼我了。祖母,筠兒可被桃妹妹比下去了呢。”

秦夫人又攜了洛清筠的手,笑著道:“我還要怎麽疼你呢?我那箱子裏的東西都被你哄了一大半去呢。我今兒見了你妹妹,多問了幾句,你竟就吃起了醋來,真真該打。”

洛清筠難得露出小女兒姿態,拉著秦夫人的手搖晃道:“舅母,你既那麽喜歡桃妹妹,不如就把你這只羊脂白玉的鐲子送了她罷。”

洛大太太笑罵道:“你個小丫頭,竟就給你舅母安排起了活兒來,還不快過來。”

桃華見了心下有些納罕,一般家庭的舅姑總會有些不對眼,這洛清筠和秦夫人,感情瞧著還挺好的。被夫人拉著手的感覺不甚好,但是這是長輩,桃華仍舊是硬著頭皮任由她拉著。

“好,就依筠兒的話。”秦夫人就勢將手腕上的那只白玉鐲子套在了桃華的手腕上,微微一笑,“筠兒眼光不錯,果然戴著好看。”

桃華只覺得腕間一沈,立時感覺到了一股溫熱。她連忙要推辭。秦夫人已經將另一只鐲子套在了洛清筠的手腕上:“不必推辭,你們兩姐妹一人一只,正是一對姐妹花。”

桃華看向了洛老太太。洛老太太沖著她微微點頭,桃華這才收了下來,不由地在心裏盤算:這麽沈,成色這麽好的鐲子,這禮物的確太貴重了。但願是她想得太多了吧。

二房和三房的人也過來了。秦夫人又拿出了見面禮,這回就是金簪子而已了。桃華又得了一支。洛清筠行動間露出了手腕,洛清容的目光立時被她手腕上的鐲子吸引住了。她的臉色微變,隨便就將那裝著簪子的錦盒遞給了身旁的丫鬟。洛三太太註意著她的動作,微微一笑,拉著文宣道:“宣哥兒可是好久沒來我們家裏逛逛了,都長這麽大了。”

“正是呢,我也這麽說。”洛老太太臉上的笑是出自真心的喜愛,“本就是親家,平日裏也多過來走動走動。親戚是越走動越親啊。”

秦夫人笑著點頭:“平日裏家裏事情也多,走不開。這有了空,就來瞧老太太了。倒是我這個孩子,老惦記著老祖宗這裏呢。”

洛清筠笑道:“該不是表弟想念我們家的糟鵪鶉了吧。上回來,可是吃了不少呢。”

一家子人都笑了起來。洛老太太笑道:“筠兒,你還不帶了你的弟弟往你父親那邊過去。”洛清霜也邀了桃華去自己房裏看花樣子,桃華本不想去,洛老太太開口道:“桃兒去吧。沒的每天都陪我個老婆子,也拘了你。你也去樂和一天。”桃華無法,只得起身應了。

洛清霜特意落到了最後等桃華一處走,悄悄地在桃華的身邊咬耳朵:“桃姐姐,這位秦表哥,以前倒是常來我家玩的。因著三年前他家壞了事,便不好走動親戚,又有孝在身。如今秦大人丁憂完了,新官上任,自然是要到處走動的。”

三年前,自己貌似剛穿過來,而且還遠在江南,並不知道京城的情況。她聽了洛清霜的話,也只是微微地一笑,並不置可否。洛清霜又悄悄地道:“那個高的,倒是不認識。桃姐姐你認識嗎?”

“似乎聽了一句,他好象姓董。”桃華想起自己轉過屏風之前聽到的話。

洛清霜歪著頭想了好一陣,突然靈光一閃:“姓董的人家,莫不是開國將軍董思齊的後人?”

她的聲音有點大,引得前面的洛清容皺著眉轉過頭來。桃華忙握了握洛清霜的手,目光往前看去的時候,正對上了一雙黝黑的眸子。董行成似乎是看向了這邊,目光深邃。他只是看了一眼便轉回了頭。桃華不禁地松了一口氣,這樣背後說人小話被人抓住,的確是有點窘的事情。

洛清筠帶著兩位少年往洛大老爺的書房走去。洛清霜她們就在岔路口走向了花園。洛清容徑直往二房的住處走去,並不與人說話。洛清霜不由地朝她的背影癟了癟嘴:“老是這麽陰陽怪氣的,也不知道哪裏惹著她了。我們去吃東西,再蕩會兒秋千吧。”

卻說在延壽堂,洛大太太只不過是坐了一會兒,便有管事婆子來找她了。一時之間竟絡繹不絕起來。洛老太太揮了揮手:“你先去忙吧。這裏有我陪著就好了。”

洛大太太起身應了,退了出去。這秦夫人笑著跟洛老太太閑聊。聊著聊著說到了江南,秦夫人問道:“這表姑娘,就是打江南來的吧?這江南的女子,果真與京城的不同,獨有一份兒水靈靈的感覺。”

洛老太太笑著道:“是啊,她自小便在江南長大。還是個孝順孩子,知道我這個老婆子不好,就上來陪我解悶兒。可是貼心的孩子,和姐妹們也和氣,倒是比我們家的姑娘都強。”

“我也想個閨女,可惜這命裏不得,也就沒法子了。”秦夫人說到這裏,臉上的表情不由地有些失望,“要是有個桃兒那樣好的閨女,我也就不愁了。”

洛老太太沒接她的話,笑了笑。老嬤嬤適時地端了茶出來,洛老太太笑道:“這可是正宗的碧螺春,秦太太也嘗嘗鮮吧。”

秦夫人抿了一口:“果然好茶。”

秦大人夫婦被洛老太太親自留下來吃晚飯。燁哥兒和譽哥兒被抱上來應了個景兒,一人得了一個金項圈後就下了桌子,這買賣真劃算。洛大老爺他們陪著秦大人在屏風外面坐了一桌,而洛老太太陪著秦夫人在屏風裏面一桌坐了。桃華和洛清筠都陪著秦夫人。二房和三房的自坐了一桌。

一時飯罷,秦夫人坐了片刻就起身告辭了。洛大太太親自送到了垂花門前。洛老太太乏了,桃華就回到了偏院來。

燁哥兒正在吃飯,圍著口水兜兒,乖乖地坐在給他量身做的一個小椅子裏面,珍珠正在給她餵飯。他見到桃華,忍不住揮了揮手,腕間的鈴鐺叮當作響:“姐姐。”

桃華見到他,臉上頓時露出了笑來,上前去接過了珍珠手裏的碗,摸了摸他的小腦袋,把丸子和飯拌均勻了餵到他面前。燁哥兒張大口吃了下去,小臉圓鼓鼓的,越發地可愛了。桃華抱著他親了一口,燁哥兒手舞足蹈:“姐姐,還吃。”

兩姐弟在這邊玩得盡興,費嬤嬤略帶思索地走進來。桃華見到費嬤嬤欲言又止的樣子,不由地心裏有了數,哄了燁哥兒吃完了飯,就讓珍珠抱了下去。費嬤嬤這才給桃華捧了茶,白芷伺候著桃華更了衣。費嬤嬤輕聲地道:“今兒下午,秦夫人向老太太提起了小姐。”

桃華的動作頓了頓,並沒放在心上:“如今我並非無家可歸之人,只是暫居於此。外祖母疼我惜我,皆因我母親緣故,我如今姓尹,並非洛家之人。外祖母並非不知輕重之人。”

費嬤嬤聽了桃華的話,心裏暗暗讚嘆:這大小姐倒是比太太通透多了。她臉上不由地帶起了笑:“小姐心裏有數便好。方才我去小廚房給小姐端了一碗西瓜來,是用井水汲過的。方才怕小姐涼了胃,如今正好。”說著,費嬤嬤便出去了。

桃華吃過西瓜,只覺得舒爽到了骨子裏,睡意也漸漸地浮了上來。想起今兒的那兩位少年,董家,似乎有些耳熟,卻是想不起在何處聽過了。想想她不禁覺得有些好笑:不過是一個小孩子罷了,自己還真是疑神疑鬼起來了,睡覺才是正事。

22偷聽壁角

忠順侯府的夏天比尹府的夏天還難熬,尤其是桃華這個在江南過慣了夏天的。這邊的官家都是用冰的,忠順侯府自然是不會短了主子們的冰的。

桃華和燁哥兒有洛老太太發了話,自然是不敢怠慢的。只是桃華和燁哥兒年紀都小,不敢把冰山放得太裏面,都是放在屋角。白芷她們也不敢往桃華身上扇風,晚上外面一開始退涼,冰山立刻就撤掉了。好在桃華和燁哥兒都不是貪涼的人,也不苦夏,倒是不難受。

開始熱的第一天,桃華打學堂回來,看見大大小小能進屋子的丫鬟婆子都在屋裏坐著的景象,著實是嚇了一跳。她去後面換衣裳的時候悄悄地問了白芷。白芷抿嘴一笑:“外面熱,好不容易小姐回來了,有了冰山,她們就進屋來躲躲涼。”

桃華頓時生出了一種剝削勞動人民的罪惡感。她該慶幸自己沒有被穿越成服侍人的,而是被服侍的。古代這種等級森嚴的制度,要奮鬥起來,可真難啊。

白芷見桃華久久沒有說話,忍不住輕聲地道:“小姐,不如我出去讓她們回自己屋吧。”

“不用,若是我沒在,你們也照常要冰吧,不要張揚便是。若是有人問起,就說我怕熱,但是又不敢貪涼,要趕在我回來之前讓屋裏涼快些。”桃華立刻回了神,說道。

白芷應了下來:“是,我知道了。到時候我自去便好。”

桃華又說道:“那管冰的管事媽媽們……”

“要記得給她們些酒錢。小姐放心,我都省得。”白芷調皮地笑了笑。

桃華也微微一笑,讚許地看了看白芷:“你如今也越發嬌縱起來了。這比不得自己家,雖說有外祖母發話,總歸是小心些啊。”有說法當時林黛玉就是如此,才被賈府眾人詬病的。自己從尹府出來的時候,光是銀票,尹老太太就在她的身上放了三千兩。更別提那一匣子首飾和散碎銀子。費嬤嬤身上也帶了些銀子。最後在收拾衣物的時候,還發現了兩張銀票。這幾個月的嚼用,那是盡夠了。桃華盡量不用這些錢,就用散碎銀子來打賞人,表面功夫起碼得做不是。

桃華收拾了一陣就往正堂去了。她走進去的時候,洛老太太正歪在榻上,洛清筠已經坐在榻前奉承了。洛二太太和洛三太太也帶著洛清霜在這邊。見了桃華過來,洛清筠和洛清霜都站了起來。洛清筠笑著道:“瞧桃妹妹早上臉都被太陽曬紅了,現在可好些了?”

桃華給各位長輩都行了禮,這才對著洛清筠笑道:“筠姐姐,我現下好多了。屋裏有冰,我貪圖涼快,就晚了些。”

“你們都是好孩子,見我吃不下東西,變著法兒的做東西給我吃。我這個老婆子,也鬧得這樣興師動眾的了。”洛老太太笑著坐了起來,“吃了藥,我今兒胃口倒是好些了。明兒幹脆就在花園裏面擺一桌,我倒是想吃那嫩蓮藕了。”

洛二太太笑道:“這話可要跟大嫂說說了。”

洛清筠連忙道:“母親定是會同意的,我回去跟她說一聲就是了。”

洛老太太揮了揮手:“這不用動公中的錢,我自出了便是。老三媳婦,上回你說挑了兩個江南的廚子,倒是做些江南風味的菜來吃吃,也換換口味。我們也算跟著桃兒回了一趟江南。”

桃華忙道:“外祖母,桃兒倒是覺得這京城的菜的味道挺美味的,竟比江南的菜滋味足呢。”

洛三太太笑道:“這可容易,再做幾道我們家常吃的菜就好。橫豎是桃兒一個人吃便是。哪裏有母親做東道的道理,這錢,就當我孝敬老太太的罷。再叫上一班小戲,咱們啊,也解解悶。”

洛老太太自是更加的高興:“既如此,不如邀了你們各自的娘家母親姐妹們的也來樂樂。這錢,仍是由我出了。你們都不許和我搶。這回讓三房媳婦兒料理,也放大房媳婦兒一天的假。”

這錢最後還是公中出了的,叫了滿堂春那個戲班子,就在水榭上唱起了戲來。絲竹琴音從水上傳來,似乎也沾染上了幾絲水氣,聽在耳裏只覺得珠圓玉潤了不少。

對於一個熱衷於現代各種娛樂設施的穿越者來說,桃華是一點兒也不喜歡唱戲的。鑼鼓咚嗆每次都敲得她耳朵生疼,各種戲吵得她頭痛。只是作為古代的人來說,聽戲就是十分重要的一項娛樂活動了。有錢人家裏才能養得起一個戲班子。百姓們都是專門去戲園子裏聽戲的。這些太太小姐們當然也不例外了。只是對於桃華來說,面前的幾盤菜,顯然是比戲更吸引她的註意。

忠順侯府的人不太愛吃魚,因是離江河湖海太遠,也少有新鮮魚吃,像上回吃的鱖魚,還是有人送洛大少爺的。今兒倒是有一道蒸魚。桃華只是吃了一口,便覺得這味道跟家裏所吃的差遠了。不過這鹿肉倒是烤得入味,她不知不覺就吃了好幾片。

許是貪嘴了些,吃了沒一會兒,桃華便覺得胃裏有些受不了了。這身體雖然現在好象好多了,但是底子仍舊是比較柔弱的,尤其是消化功能。桃華悄悄地退了出來,白芷時刻註意著這邊,見桃華起身,也忙跟了過來。兩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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